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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研究中心=小貂炖蘑菇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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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工作室的父亲/本命画手是@illatte


小貂炖蘑菇工作室给大家拜年了🙆🏻

德哈丨他的谎言

本文收录2021德哈研究中心《Masquerade/假面舞会》

written by @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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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宴会。”哈利抱怨道。他从罗恩手中接过一杯香草百利甜,和老友在角落里打量着魔法部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毕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你待会儿还得去找那些魔法合作事务司的老家伙呢。我可真庆幸自己辞职得够早。”罗恩踮起脚尖,确认自己的老婆还在门厅另一头忙着应酬来不及看他,才和哈利碰了碰杯,将手中的第三杯火焰威士忌一饮而尽,满足地大叹一口气,打趣道:“或者你想赶紧辞职来加入韦斯莱笑话商店吗?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哈利也抿了一口酒,有些阴郁地说道:“等我忙完了这阵吧。”

 这是他在魔法部参加的第十三次万圣节年会,哈利理所当然地从兴致勃勃参加晚会的新人变成一心只想早点回家睡觉的打工人。从实习傲罗、正式傲罗到小组组长,又在傲罗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上呆了三年,他每年的工作量只增不减,随着年龄增加的只有腰伤和腿痛,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年会上。

“再来点杏脯和山羊奶酪吗,哈利?”一个笑眯眯的女巫手托着银盘将食物递到他面前,哈利婉言谢绝了。他端着酒问罗恩:“你知道今年是哪个部门办的吗?这个装饰看起来可真花哨。”

“后勤处,赫敏对他们今年的计划十分不满。”罗恩一边吃着杏脯一边说。

的确花了不少钱。哈利抬头看了看纯金喷泉正前方的舞台上放声高歌的塞蒂娜·沃贝克和她的爱尔兰女妖伴舞们,又伸手拂去撒了半个肩膀的花雨。但他安慰自己,幸好请的不是折翼飞贼,哈利实在不大喜欢最近很火的美国乐队。

“但是她不能抱怨什么,后勤处的姑娘们拉到了赞助,没花部里一分钱。”前台女巫梅琳达·提顿插嘴道,“而且还请到了洛肯·德意斯!”她朝哈利递出一个小羊皮袋,示意他从里面抽签。

“谁是洛肯·德意斯?”哈利和罗恩异口同声地问道。

梅琳达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男人们”,解释道:“你肯定听过吧?《血与吻》、《刺破舌尖的告白》和《爱在唇齿间》。波特先生,请把它别在胸口。哦,韦斯莱先生,你可不能抽这个。”女巫抽回羊皮袋冲罗恩说道。,她指了指罗恩的无名指。

“等等,这是什么?”哈利后知后觉地指着袍子上的空白卡片,可梅琳达已经钻进了人群,寻找下一个目标了。哈利只能去问赫敏,顺便和罗恩一起从拍马屁的人群中解救出魔法部万事通小姐。

新晋魔法部副部长已经喝得有些微醺,她倒在罗恩的怀里咯咯笑起来。

“今晚的活动,晚会赞助来源,后勤处和巫师浪漫电台合作的项目。”赫敏有些口齿不清,“据说是让部里的单身巫师们速配约会玩一些游戏,具体项目我没看,实在是太无聊了,但我很开心你也报了名,哈利。我们多久没看见你出去约会了?”

哈利百口莫辩,一时间不知道该从“我没打算报名参加这个速配”还是“我真的有出去约会”开始说起,但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一阵激烈的鼓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门厅瞬间暗了下来,一束灯光聚焦在舞台上(哈利惊讶地看到魔法喷泉散发着令人不快的绿色荧光),卢多·巴格曼一跃而上,从塞蒂娜手中接过了话筒,热情洋溢地冲着人群喊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巫师浪漫电台与魔法部合作的火辣辣心动速配游戏环节!各位准备好了吗?”

“这就是巴格曼辞职以后的生计?”哈利扯着嗓子冲罗恩喊道,“他们一定给了不少钱!”

“当然!他也挺适合的!”罗恩的回话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

“话不多说,请各位将速配卡贴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它将在一分钟后发出不同颜色的火光,将速配成功的新人连接起来,只有牵手成功才能消除魔法火焰。现在,让我们倒数!”巴格曼声音洪亮,确保在场每个巫师都能被迫听清规则。

我得走了。这是哈利唯一的念头,在这该死的卡片发光之前离开。他来不及朝赫敏和罗恩道别,敏捷地钻进人群,一边撕扯着袍子上的标签,一边试图钻进最近的壁炉。他的手已经伸进了飞路粉盒子里,另一只手和他同时抓住了一把飞路粉。

“五!四!”

“劳驾我得先……”哈利大喊道,他不管对方是否听见了,只想赶紧趁着倒数没有结束前消失。

“三!二!”

“滚开,波特!”他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冲他吼道。

哈利愣了一下,松开了一手的飞路粉。

“一!”

砰——

一簇簇颜色各异的火光从黑暗的人群中亮起,将速配成功的人们连接起来。巫师们欢呼着,自动为被选中的幸运儿(倒霉蛋)让开道路。

“看哪,他们就在彼此的身边!”一个年轻女巫赞美道,“这就是命运吧!”

哈利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他闭眼摸索着,慌乱中一只手扶住了他。光芒瞬间消失了,他忍着眼泪朝来人说道:“谢谢,但是很抱歉,我不是自愿参加这个活动的。”

“很巧,我也不是。”德拉科·马尔福拖着长腔说道,“可是这好像由不得你。”

哈利刚想要张口反驳,但他很快意识到德拉科是对的:他和德拉科正手拉手站在壁炉边,胸口的卡片上闪耀着彼此的名字,而不幸的是,一束追光打在了他们的身上。

“梅林啊,原来是哈利·波特!”巴格曼大叫道,他用力挥动着双手示意两人走到台前,眼中仿佛有泪光闪烁:“多么戏剧化的参与者,快来吧哈利!”

哈利真的很想原地幻影移形。他在周围同事期待的目光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举起了自由的那只手,朝众人微笑着和德拉科携手走上了舞台。他的余光瞟向身边的男巫,发现对方脸上也是假面般的微笑,仿佛他俩只是在参加某种剪彩仪式。

“这就对了,波特。礼貌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们能处理好这种糟糕场面。”他听见德拉科面不改色地低声说道。

“我他妈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他咬牙切齿地回复德拉科。

哈利真不明白,他都快三十岁了,一个成熟的魔法部高级官员,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和宿敌牵手速配的委屈。他维持着嘴角扭曲的微笑,和德拉科一同站在了荧光绿的魔法喷泉面前。

十几对巫师一字排开站在舞台上,接受着众人的欢呼。每个人的脸都沐浴在碧绿喷泉的光芒之中,他们或多或少挂着兴奋或者好奇的笑容,仔细听着巴格曼对于速配活动的流程介绍。

只有哈利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他的视线已经扫过了他神色激动的女下属和角落里惊讶困惑的韦斯莱夫妇,停留在台下某片黑暗中。哈利心不在焉地听着巴格曼介绍规则,心里却盘算着自己可以在哪一步提前离场。

“……更令人兴奋的是,我们这次活动将选出最默契和最受欢迎的速配情侣,并送上神秘大礼!接下来,我将为各位介绍每一对速配成功的新人,他们将通过各种活动考验彼此的默契,不仅是游戏获胜的积分,现场投票和电台听众的猫头鹰选票也至关重要!波尔顿小姐您已经迫不及待了是吗?但现在还不是揭晓礼物的时机,让我们把它保留至最后一刻……”

哈利大吃一惊:“他们怎么敢电台直播这个东西?”

“没法提前退场了。”德拉科冷哼一声,“今年魔法部这么缺钱吗?”

“当然不,只是一些创新想法。”尽管哈利立刻决定他从此讨厌后勤部的同事们,他还是忍不住反对德拉科,“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这是对我慷慨解囊的回报,我愿从此一毛不拔。”

哈利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悔恨,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一些。

“而且这个喷泉,还嫌不够丑吗?金色雕像发出绿光,到处飞的玫瑰花瓣,还有不知道多久没清理的喷泉,你们真该开除今年的组织者,此人的糟糕审美值得阿兹卡班五年徒刑,不,十年。”德拉科擦去脸颊溅上的水珠,抱怨道。哈利真的很享受看着光鲜亮丽的德拉科被折磨的同时还要保持微笑的样子,这点亮了哈利的痛苦时光。

“好吧,我同意这个。”他笑得更开心了。

“真不知道巴格曼是怎么做到说话的时候花瓣不飘进他嘴巴里的。”德拉科继续喋喋不休,但他很快注意到哈利微微靠近的姿势和发自内心的笑容,于是闭上了嘴巴,似乎打定主意不让哈利获得更多快乐。

哈利咧嘴笑着,靠着德拉科的肩膀看他:“你怎么不说了,怕吃到花瓣吗?”

“看来两位已经迫不及待有所交流了,马尔福先生,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吗?我想现场的观众朋友们肯定想听听您有什么话想对哈利说。”巴格曼的话筒戳到了德拉科的鼻子底下。哈利向梅林发誓他看见德拉科的眼神里全是嫌弃,可是德拉科接住了话筒,朝哈利露出了一个蓄谋已久的假笑。

“你的眼睛被喷泉衬托得很美,简直绿得像刚腌过的癞蛤蟆。”

哈利克制住了抽出魔杖的冲动,他用尽毕生社交能力,调动面部肌肉维持住了自己的微笑。

如果有来生,他真的希望可以不做一个有礼貌的英国人。

 

然而折磨人的还在后头。德拉科和哈利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参加了好几轮破冰游戏,为了测试他们的“速配指数”。问答是两人操控得分的最佳环节,他和德拉科不约而同地频频出错,以此拉低默契测试得到的高分。因此到游戏尾声时,他们的总分保持在中游,不至于突出到被巴格曼抓住采访。

哈利不得不承认,如果他和德拉科的重逢不是在速配节目上,一切会有趣许多。他对德拉科感到惊讶,这个男人在他触及不到的时间里变了:像是成年毒蛇学会收起了尖牙,把毒素控制在不会伤人却又令人保持警惕的剂量上。那些恰到好处的讽刺在风趣与恶毒间摇摆,让哈利忍不住一再试探他的回答。

有些时候,他能在德拉科身上看到一些过去的影子,这让哈利怀念,但接着又有足够的陌生感让他意识到德拉科的变化。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哈利开始觉得这个活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他看见自己的下属多莉丝·卡尔在和魔法运动司的保罗·施密特亲密地交头接耳,他们靠在一起,随着音乐摇摆;而他们身边的那对女巫已经吻得令人窒息;也有不那么默契的,两人中间遥远的距离仿佛在欢迎新的同伴加入。

是的,他和德拉科正在聚光灯之下的舞池中央与其他人一同“翩翩起舞”。出于礼貌,哈利没有将两人的身体距离拉得很远,但德拉科的呼吸偶尔会拂过他的耳边,让他本就糟糕的舞姿更加生硬。

“你跳舞一直这么糟糕吗?”在哈利第五次踩住德拉科的时候,后者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不跳舞。”

德拉科露出了然的神情:“怪不得帕瓦蒂·佩蒂尔只跟你跳了一首曲子。”

哈利含糊着抱怨了几句,他不明白德拉科怎么连这么久远的事情都记得。

“既然如此,劳驾步子迈小点。”德拉科的手滑到哈利的腰上,这让哈利打了个激灵:“你要干什么!”

“放轻松些,我会给你指示身体该往哪边转,你只要跟着上半身的方向迈步就行。”德拉科凑近他说道,“就当是为了我的靴子着想,行吗波特?”

德拉科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顺着他的动作朝哈利飘去,哈利不自在地想要躲远,可德拉科的手牢牢钳着他的,同时还在告诫他不要吸引巴格曼的注意力:“除非你想获得一次全场点名的机会,我可是不介意。”

哈利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德拉科的指示移动。几首舞曲下来他大概能放松些了,于是哈利开始沉默地盯着天花板神游。

“我们还得跳多久?”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德拉科带着他慢慢挪到舞池边缘:“我猜马上就好……我看见巴格曼在朝电台转播打手势了,也许等会儿他们会让大家都加入进来,我们就能提前溜走。”

哈利的胸中燃起了希望,他四下环顾,失望地看见他的好友们正在人群中跳舞,没有人注意到他还在台上和德拉科遭受折磨。哈利百无聊赖地又看了一圈古怪装饰,只能把注意力停留在德拉科身上,好歹对方在舞会上的打扮还算顺眼。

“说点什么。”他捏了捏德拉科的手,对方也在神游。

“我没有取悦你的义务。”德拉科挑眉,“闭嘴,然后跳完舞我们就走。”

“我刚才的回答真的都是错的吗?”哈利又问道,他实在是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就想到了这件事。在之前的某一破冰游戏环节里,德拉科很不客气地朝主持人宣布哈利关于他的回答都是错误的,于是他们得了个零分,这让巴格曼调侃了好久。

“真相并不重要,起码分数被控制得很好。”德拉科冷淡地说道,“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吗?”

“当然。可是,你怎么会不喜欢魁地奇?”哈利根本不信。

德拉科意味深长地看了哈利一眼,慢吞吞地开口:“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

德拉科伸手将哈利拉近了些,朝他说道:“我给你两句真话和一句谎言,如果你能回答正确,那我就告诉你刚才我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还能答应你任何一个条件。”

“我不想和你玩游戏……”哈利辩解道,他只是试图打发掉这些沉默的时间,这不代表他真的想了解德拉科·马尔福。可德拉科没给他机会说完,他凑得更近了,几乎是靠在哈利的耳边,开始他的游戏。

“我不喜欢吃罗勒叶。”

“我不关心这个。”哈利扭开头:他和德拉科靠得太近了,他几乎能看见德拉科脸上细细的绒毛。

灯光渐渐转暗,巴格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鼓励其他人也走上舞台,近距离享受音乐与灯光打造的梦幻氛围。

“我从未对人动心过。”德拉科继续说道,他似乎打定了主意无论哈利参不参与都要把它说完。

哈利开始挣扎,德拉科的嘴唇仿佛碰到了他的耳廓,而哈利自己的脸颊也靠在德拉科的颈侧。他被笼罩在德拉科的气息里无法动弹。

哈利意外地发现自己有些沉迷德拉科身上的古龙水味道,近距离的接触也勾起了他心底莫名的躁动。

“我只亲吻过一个人。”

“你撒谎。”哈利立刻反驳道。德拉科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古龙水的香气也瞬间飘散开来。

“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波特,想好了再来找我。”他听见德拉科这样说道,可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被人群淹没。

他没能等到这首歌结束。这句话在哈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站在成双成对的巫师之间,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被德拉科·马尔福抛弃?怎么可能。他甩甩头,想把这种荒谬的念头赶走。

随着鲁特琴最后一个和弦的结束,灯光再次亮起。人们用力鼓掌吹着口哨,热情地冲卢多·巴格曼欢呼着。巴格曼激动地宣布了最后一个环节:票选结果和奖励。

哈利兴致缺缺,这个部分想必与他无关。他走下舞台,在人群中找到了赫敏和罗恩,在他俩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还好吗,哈利?”罗恩拍拍他的肩膀,“马尔福没对你做什么吧?”

哈利摇头,他魂不守舍地坐着,德拉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他是什么意思?德拉科擅自说出那三句话就丢下哈利逃走,也不在乎哈利本人是否想要参与这个游戏。

他确定自己不关心德拉科的私生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自从霍格沃茨之战结束,哈利没有再回到学校继续学业,除了与他一共进入傲罗培训的罗恩、纳威,与他保持联系的大多数是DA军。也是在那之后,德拉科·马尔福这个名字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哈利还记得卢修斯·马尔福通过一点人脉关系避免了出席审判,纳西莎也在哈利的刻意忽视下没有进入调查程序。至于德拉科,他在六年级放食死徒进入霍格沃茨的事情只有邓布利多、斯内普和哈利知晓,并且除了哈利,没有人通过伏地魔的脑子看到过德拉科曾被迫做过什么事,被德拉科施咒惩罚的食死徒尸骨早已化为尘土。哈利知道他是被胁迫的,德拉科不是那种能施放厉火的邪恶巫师。

整个年级只有赫敏·格兰杰回到学校完成了N.E.W.T考试,他只能猜测德拉科在大战结束后回到了家,和他父母住在一起。马尔福家的财富保证了德拉科衣食无忧,他只需要跟在他那厚脸皮的父亲身后,给部里塞一点金子(金斯莱不能杜绝所有贪污腐败),就还能在大部分人面前维持住体面。

这大部分人不包括哈利和罗恩,他们有时能在午休时间遇到马尔福父子,通常偶遇的结果都不那么令人愉快。傲罗考核结束后,哈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勤,也只是远远地见过德拉科几面,两人的生活鲜有交集。

思及至此,哈利猛然发现,其实他对德拉科一点都不了解。他该如何判断德拉科给他的三句话里哪一句是谎言呢?尤其是它们还涉及到哈利最不擅长的领域。

当然,哈利是不会承认的。

哈利和金妮短暂的恋情在金妮成为职业追球手以后就结束了,一年的聚少离多就可以将激情消磨得一干二净,之后哈利也因为一心扑在事业上错过了各种明示暗示。当迟钝的他第一次在格里莫广场感受到空旷和孤独时为时已晚:他认识的人大都已经步入了婚姻殿堂。

他也试过其他的交友方式,巫师的,麻瓜的,传统的,现代的,但好像都不起作用。他在巫师之中实在太过出名,以至于和笔友坦诚身份时对方的第一反应都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怎么可能会单身?”当然还有大部分笔友只来往了一次就失联了——毕竟他有那个时间挤一封交友信还不如把他手上的结案报告给处理了。他在麻瓜交友方式上更是失败,无论是登报还是参加活动,他对自己身份的隐瞒都会使人生疑,加上他与麻瓜科技的脱节使大部分麻瓜认为他是个怪胎,就像他小时候遇到巫师时的德思礼家那样(也许态度会更礼貌些),因此他很难跟麻瓜们建立长久的联系。

失望和疲倦积少成多,他宁愿把时间花在韦斯莱家聚会和陪伴他的教子身上,也不愿再去开展新的社交活动。久而久之,哈利的生活变得越发单一。

在他长达十年、枯燥无味的成年巫师生活里,很少有去探究年少时死敌情感状态的兴致。

他在同僚的只言片语中能拼凑出一个深居简出的德拉科,但没有任何是与德拉科的感情生活相关的。大多数时候是他的同事们提及搜查到的黑魔法物品最终溯源到马尔福庄园,而德拉科拒绝承认他与这些物品有关。

有那么一两次,他曾在伦敦看到德拉科的身影:他或是从维泽埃克魔法用品商店出来,或是在对角巷和翻倒巷的交叉路口。哈利确信德拉科身边没有同伴,他行色匆匆,哈利甚至来不及和他打招呼。

这样低调的德拉科·马尔福,是究竟怎么度过这十年的呢?他会像哈利一样,因为种种原因的确单身至今吗?

哈利想得有些入迷了。他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的某段校园时光里,这个男人也分散过他一大半的注意力。他甚至会半夜不睡,拿着活点地图搜索德拉科的名字,好奇德拉科是否在执行伏地魔的阴谋。德拉科还曾是他们三人无数次吵架的导火索。

他曾经如此沉迷于探究德拉科身上的秘密,德拉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以至于赫敏和罗恩怀疑他曾被德拉科诅咒过。

“嘿,你在想什么呢?”

“德拉科·马尔福。”哈利随口道。

“他刚才是不是给你施咒了?!”罗恩大叫,他摇晃着靠在他肩膀上的妻子,“快醒醒,哈利的马尔福上瘾症又发作了!”

“是啊,我这就传染给你。”哈利伸出手,朝罗恩抓去。他久违地和罗恩闹作一团,赫敏敲打着两人的背,也醉醺醺地笑着。

“最具人气配对!德拉科·马尔福和哈利·波特!”巴格曼扯着嗓子喊了两遍,“哈利!哈利!”

哈利茫然地抬头,被巴格曼抓个正着:“来吧哈利!快上来领奖!”

“什么,我不——”

巴格曼挥舞着手里的羊皮纸,极力鼓舞着他上台。他不容分辩地塞给哈利两张纸,喜气洋洋地朝人群宣布:“奖品是,两位将能够代表魔法部出席今年的霍格沃茨圣诞舞会!多棒的巧合啊,哈利?作为曾经的三强争霸赛得主再次回到霍格沃茨,向今年的勇士们传授经验!”

这提醒了哈利,原来离上一次霍格沃茨主办的三强争霸赛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他神色恍惚地走下舞台,手里捏着两张邀请函。

“你要和马尔福一起去霍格沃茨吗?”赫敏问他。

哈利不知道。他一方面很想去一趟霍格沃茨——今年是泰迪的一年级,小家伙执意要留在霍格沃茨过圣诞,在得知只有四年级以上才能参加舞会时已经写了无数封信向哈利忏悔了,如果哈利能够在圣诞给泰迪一个惊喜,想必他的教子一定会喜出望外;另一方面……

“那可是马尔福。”罗恩喃喃地说道,“梅林啊,哈利还要再和他跳一次舞吗?”

“我可以先把其中一张票给他,我们分开去。”哈利思忖道。如果他们不同时现身,应该不需要跳舞。哈利四处张望着,试图在热闹的人群里找到德拉科。

可是直到年会结束,德拉科·马尔福始终没有现身。

 

一条被削掉了脑袋的黑线鳕鱼在哈利的面前游走。他不知为何追逐着那条低空飞行的鳕鱼,仿佛它偷走了哈利很重要的东西。

哈利在黑暗中跑呀跑,黑线鳕鱼越游越快,扭身一跃,跳进了熊熊燃烧着的火把里。他停了下来,朝四周看去,他毫不意外自己站在霍格沃茨的楼梯上,罗恩的背影消失在上层楼梯的拐角。

“……用级长的盥洗室。在六楼糊涂蛋波利斯雕像左边的第四个门。口令是新鲜凤梨。我得走了……愿意跟我说晚安吗——”塞德里克的声音忽然出现,他看见年轻的勇士冲他咧嘴笑了一下,匆匆下楼了,楼梯尽头有个漂亮的姑娘在等他。

哈利不舒服地扯着自己的领子,这件礼袍实在是有些紧。为什么塞德里克要对他说这些?洗热水澡能对金蛋有帮助吗?

记忆慢慢回笼。哈利有些头疼,他揉着太阳穴,想起来自己刚和罗恩先是不小心遇上了斯内普和卡卡洛夫争执,又偷听了海格和马克西姆夫人不愉快的谈话,现在塞德里克还在跟他打哑谜。

他本来是要回格兰芬多塔楼的,此时哈利却觉得城堡格外闷热。也许是炭火烧得太旺了,家养小精灵们可真卖力啊。他漫无边际地想着,转了个方向决定回到门厅前透透气。

礼堂里还留着三三两两不愿离去的学生,他们在里面高声大笑着,听起来有些空洞愚蠢。哈利站在前门的楼梯上,玫瑰花园悄然无声,只有点点飘散的仙女之光映照着曲折的小径。魔法变出的玫瑰花丛开得格外灿烂,空中浮动着清甜的玫瑰花香,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邀请哈利去花园里逛一逛。

现在大概没什么人在里面晃悠了。哈利拾级而下,沿着装饰华丽的小径走着,想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些。也许他后来和罗恩坐在大厅里喝了太多闷酒,酒精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沸腾,哈利微醺地在玫瑰花丛里漫步,他盯着闪闪烁烁的玫瑰花丛,试图看清发光的仙女到底长什么样。

也许她们长着一张张萤火虫一样的脸。他被自己充满逻辑的推断折服了,坐在镂空长椅上傻笑着。

“是你吗,德拉科?”他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花园小径的一头传来,哈利慢慢皱眉。

“德拉科,我知道你在这里,快出来吧。”潘西·帕金森捏着嗓子说道,她的声音里仿佛掺了蜂蜜,哈利想起今天潘西穿着的那条层层叠叠的粉红色褶边裙,厌恶地皱起了鼻子。

午夜的钟声再次响起。哈利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但他确信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老费尔奇可能在前厅里等着抓人呢。

潘西的声音在钟声的余韵里回荡着,听起来像格雷女士幽怨的叹息。哈利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决定无论德拉科·马尔福是否在这里,他都要打断潘西的召唤。

他刚站起来,一只手把他拽进了玫瑰花丛里。

“嘿——”

他来不及大喊,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出声,波特。你甭想告发我。”马尔福微醺的气息喷在哈利的脖子上,他尖尖的下巴抵着哈利的肩膀,手围在哈利的胸前。哈利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土壤里,德拉科甚至用上了双腿牵制他。

哈利摔进花丛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这惊动了潘西,女孩急匆匆地朝哈利与马尔福躲藏的花丛赶来,小声急切地说道:“小德,你不能就这样逃了,你明明走到了槲寄生花环下面的!你欠我一个吻。”

什么?哈利感觉自己好像又误入了一段私密的对话。他毫不意外潘西·帕金森喜欢马尔福,看在梅林的份上,她今天一直紧紧吊着德拉科的胳膊,那神情仿佛想要从德拉科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哈利扭头朝德拉科看去。德拉科的脸隐藏在花丛中,哈利无法看清他的神色。仙女之光只照亮了他紧绷的嘴角,让他看上去更像个禁欲古板的教区牧师了。

哈利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他人生目前为止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德拉科吃瘪,今天这个场景比之前有趣一万倍,因为他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时机——德拉科靠着“他的头发像黑板一样乌黑潇洒”嘲讽了他两年,是时候反击了。

“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快回城堡里,你这个傻女孩。”费尔奇嘶哑地大叫着,他重重的脚步声惊起了不少小仙女。接着哈利听见他抓住了潘西,在女孩的挣扎啜泣中骂骂咧咧地将她扭送回了城堡。

哈利在德拉科的手掌心里呼吸了几个来回,直到他确认费尔奇已经走得足够远,才小心翼翼地挪开了后者已经有些僵硬的手。

“小德,哈?”哈利的嘴角恨不得咧到耳后根,“她平常都是这样叫你的吗,亲爱的小德德?”

“闭上你的臭嘴,波特。”德拉科咬牙切齿地说道,他钳制哈利的力道因为潘西的离去而松了不少。哈利被扭曲的姿势折腾得有些难受,他一把推开德拉科,想要赶紧从德拉科的怀里爬出来。可他蹲得太久了,酸麻从他的四肢蔓延开来,哈利在酒精的麻痹下失去了平衡。

他只感觉到一阵眩晕,两眼发白。哈利下意识地在摔倒前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事物——德拉科·马尔福身体的随便哪个地方。等他清醒一些时,德拉科正压在他身上。两人的肢体碰撞使哈利的眼镜歪到了一边,戳着他的鼻梁。

“你抓着我的领子了,波特,快松手。”德拉科低声吼道,他似乎蹲得比哈利还要久,身体还是麻的,根本来不及阻止哈利的动作。

德拉科离得太近了,这让哈利感到不自在。可他的袖扣似乎缠在了德拉科的长袍上,黑暗之中哈利以为自己再次被德拉科限制了行动。

“放开我,马尔福。”他叫了起来。

夜已深,玫瑰花丛上弥漫起了潮湿的雾气,小仙女们似乎已经飞累了,一个个停留在了娇嫩的花瓣上,准备找个柔软的地方入睡。哈利的叫声惊醒了其中的一部分,她们不满地在空中盘旋着,试图远离噪声源。

光线更加暗淡,哈利在夜色中分辨不清德拉科的意图,他挣扎着,以为自己被禁锢住了。

“哈!我就知道那女孩不是最后一个!”费尔奇的声音如同号角划破了浓雾,他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在雾气中搜索着,惊醒了更多的小仙女。哈利第一次听见她们的尖叫,细细的,像蜂鸟振翅的声音。

他的四肢都被德拉科压制得死死的,可是他的声音已经惊动了费尔奇。哈利一时间很难分辨“被费尔奇抓到违规”和“与德拉科肢体纠缠”哪一个下场更惨,在他犹豫之际德拉科替他做出了选择。

哈利的声音被两片柔软的唇瓣堵住了。德拉科的确没有多余的手来捂住他的嘴,这是划过哈利脑海的第一个念头。

德拉科的心跳仿佛顺着唇瓣传了过来,哈利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德拉科,后者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震惊了,但他坚持没有移开双唇,甚至还加深了这个吻。

这可能是哈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德拉科·马尔福。他们是如此接近,以至于哈利不需要眼镜也能细数德拉科纤长的金色睫毛。他的眼睛平时是蓝色的,而现在映照在星星点点的仙女之光中,从眼底透出深深浅浅的灰。哈利感觉得到自己的鼻尖碰到了德拉科冰凉的脸颊,而对方呼吸间的温热气息又落在他的皮肤上,冷热交替得让他无法判断周身的温度。

而德拉科的唇瓣,他柔软干燥的唇瓣正印在哈利的嘴唇间。

远处传来了其他人的尖叫和嬉笑,显然躲在玫瑰花丛里风流的不止德拉科和哈利这一对。费尔奇有了新的驱逐对象,他立刻循声而去。

当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玫瑰园深处,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实际上,哈利不知道费尔奇是什么时候走远的,他试图重启自己的大脑,让它重新运转起来,但他失败了。哈利还记得花园中心有一座高大的石雕喷泉,泉水喷溅会发出悦耳的叮咚声;他也还记得喷泉四周的圣诞老人和驯鹿雕像,还有散落着的雕花长凳。

可那些精致优雅的景色都化为乌有,因为哈利发现自己沉迷在了德拉科的吻里。

这听起来很奇怪,哈利模模糊糊地想到,德拉科如此火热柔软的唇瓣怎么会说出那么尖刻的话语呢?

他情不自禁地蠕动着嘴唇,沉浸在与德拉科唇齿相缠的奇妙感觉里。此时是谁开始的已经不重要,哈利只觉得天旋地转,只有和他体温重叠的德拉科才是真实的。

当德拉科撬开他的唇瓣,把舌头伸进哈利的嘴里时,哈利只感觉德拉科仿佛把他半个灵魂都吸走了。他只想再靠近些,再靠近些。

他的身体照做了。哈利手脚并用地缠住了德拉科的四肢,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将另一个人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他尝到了德拉科口中的酒味,是混合了蜂蜜的接骨木花酒,甜甜的,又带着柔和而不容置疑的辛辣,从他与德拉科纠缠的唇齿扩散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有火种从哈利的小腹蔓延开来,他回吻着德拉科,感应到对方也一样的情难自已。哈利喘息着,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德拉科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粗重火热。哈利觉得他失去了对外物的感知,他的身体仿佛一半被火焰灼烧一半被寒冰浸泡,那感觉蔓延至四肢,让他全身发麻。

一吻结束,哈利大脑一片空白。他发现德拉科早就松开了对他的钳制,是哈利自己把手伸进了德拉科的金发里无声地挽留着,而德拉科的手已经钻进了哈利的衣服里。

哈利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一部分身体发冷,他大半腰身暴露在寒冷的雾气里,罪魁祸首还在他的后腰游移,企图剥掉另一层布料。

午夜的钟声再次响了起来。浑厚的钟声回荡在雾气中,敲散了两人最后一丝突如其来的情愫。

哈利瞪大了眼睛,和德拉科在黑夜中对视着。他很想给德拉科来上一拳,但他的手指还插在德拉科脑后的发丝里,德拉科的手也不怎么规矩。

两人都触电般地推开了对方。哈利坐在地上,匆忙把自己的衬衫别进裤腰带,而德拉科也赶紧把自己的头发梳回脑后。等哈利收拾好抬头看向德拉科,发现后者正冲着他发呆。

哈利从没见过德拉科发愣的样子,他浅色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哈利,有些茫然无神。那一刻德拉科看起来无辜极了,仿佛刚才伸进哈利裤子里的手不是他的一样。

他再看一眼德拉科,金发男孩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似乎在回味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哈利觉得自己也在灵魂出窍的边缘。他沸腾了好一会儿的大脑终于重启成功,哈利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显然德拉科也是这么想的,两人默契地从湿漉漉的花丛里爬起来,一言不发,前后追赶着跑向城堡。幸好费尔奇今天又忘记了锁门,他们合力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也顾不上开门时发出的巨大噪音,一旦进入城堡便立刻分道扬镳,朝各自的公共休息室跑去。

哈利气喘吁吁地爬上格兰芬多塔楼,用力喊醒了呼呼大睡的胖夫人和她的女伴,在两人醉醺醺的抱怨中钻进公共休息室。他刚钻进去,就看见罗恩和赫敏冲着对方大喊大叫,吵得不可开交。哈利只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和罗恩目送着赫敏头也不回地跑上女生宿舍的楼梯,才回到自己的寝室。罗恩气得直接钻进了床帐躺倒就睡,而哈利故作镇定地走进了浴室,换了一身睡袍。他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庆幸刚才赫敏和罗恩吵得太凶,没有注意到哈利红肿的嘴唇和歪斜的眼镜。

看在梅林的份上,他咕哝着,试图用浸了冰水的毛巾让自己的嘴巴肿得不那么显眼。哈利低下头,一小段槲寄生的枝条从他乱糟糟的头发里掉出来,顺着水流冲走了。

 

阳光照进了哈利的卧室,把他从梦境中唤醒。哈利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懒洋洋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他很久没有梦到过霍格沃茨的往事了。战争结束后他的噩梦主要和逃亡的那一年有关,之后的噩梦是他不能通过傲罗训练变成无业游民,再后来他忙着工作,身心的双重疲惫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梦。就算偶尔会有,也是些杂乱无章的画面而已。

从没有一次像昨晚这般纤毫毕现,哈利想到。他惊讶于自己将往事记得如此清晰,明明当初他竭力想要忘却这一段插曲。这实在是超出十四岁的哈利的能力范围,他甚至有几次不得不因为这个梦而凌晨爬起来洗床单。

但他后来还是成功地忽视了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哈利当时被三强争霸赛项目折腾得神经衰弱,另一方面德拉科接受丽塔·斯基特的采访也帮了点忙——海格那篇报道里德拉科的恶劣言论能让他完全抹杀掉两人在玫瑰花丛里的“美好回忆”。

哈利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觉得有些好笑:十四岁的他的初吻竟然是和自己的死对头。尽管当时他恼羞成怒拒绝承认,现在想想,他还挺享受的。老实说,这个吻应该比哈利和后来任何一个姑娘的接吻都来得激情四射。

“我只亲吻过一个人。”德拉科·马尔福的声音又回荡在他的耳边,哈利嗤笑一声。德拉科肯定在撒谎,难不成他这十多年来都没约会过吗?他明明在昨晚的活动上说自己是个花花公子呢。

“好像嫌他撒谎还不够多似的。”哈利咕哝着,端着他的茶杯进了客厅。他昨晚脱下的礼袍被团成皱巴巴的一团丢在沙发上,鞋子也东倒西歪地躺在走廊尽头。

老克利切很少出现,尽管他已经变得正常了许多,也没那么讨厌混血和麻种巫师了,但哈利依旧不大习惯克利切老旧的审美(比如说朝哈利的袍子上熏香),他只让克利切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衣服依旧是自己来处理。

两张羊皮纸在哈利收拾礼袍的时候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哈利盯着羊皮纸上霍格沃茨校徽的印章和麦格教授(现在是校长了)的签名,不得不承认回到霍格沃茨这件事对他非常有吸引力。

泰迪最近的那封信还摆在他的书桌上,小家伙洋洋洒洒抒发了一大段他对霍格沃茨的热爱,迫不及待要在明年的复活节假期见到哈利。如果他能赶在圣诞舞会前出现在他的教子面前,这对泰迪来说是个多大的惊喜啊。

你可以向德拉科隐瞒奖品这件事。哈利心底有个邪恶的声音这样怂恿道。

他确实有一瞬间动心了,想想看,独吞去霍格沃茨的机会!也许他能给其他人一张,或者就他自己去。可是……哈利叹了一口气:他是个成年人了,也不必在这点小事上斤斤计较。

他最后决定如果能再在部里看见德拉科,就把另外那张票给他。就像他对罗恩说的,他们分开去。如果他在圣诞前都碰不到德拉科,那他就自己去。

 

于是那两张邀请函就在他的傲罗工作长袍里放了整整一个星期。哈利都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快忘了这件事,然后在下班前换下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它们。这两张票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得见一次德拉科·马尔福。

他也会想起德拉科在跳舞时留下的耳语,好奇心总驱使他反复咀嚼那三句话,但是理智告诉哈利他不该把这个无聊的游戏放在心上。

他再一次见到德拉科是午休时刻,那天难得不必出勤,哈利就把傲罗长袍留在办公室里,打算出去买点三明治当午餐。电梯门一开,他就注意到了德拉科那头亮眼的金发。

“午安,哈利。”德拉科身边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巫开口道,哈利认出那是赫敏最不喜欢的同事之一,部长顾问尼古拉斯·罗齐尔。

“午安。”哈利简短回应。

“午餐时间?真巧,快进来吧。”尼古拉斯热情地说道,“我刚还在跟德拉科说,今年的傲罗办公室在三强争霸赛上可出了不少力,比上一次来得靠谱多了,是不是?”

哈利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和他们一起去前厅吃饭。

“那当然,毕竟现在最年轻的傲罗办公室主任曾经是三强争霸赛得主,他想必很清楚每一场项目的安危。”德拉科看着哈利进了电梯,慢吞吞地回答罗齐尔。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哈利身上,说完又朝哈利露出一个假笑:“今年还会有火龙吗,波特先生?”

“那可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最后一个项目的安全。”哈利想起了自己床头那只迷你匈牙利树蜂,还有摆在展示柜里的金蛋,他克制住自己的思维,不让它慢慢滑向当年圣诞舞会发生过的意外。

“叮——”

电梯门滑开,他们朝魔法部自助餐厅走去。正好是午餐高峰期,餐厅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他们站在队尾,罗齐尔很快找到了其他熟识的部长,朝前搭话插进了队里。哈利发誓他看见排在罗齐尔身后的那个男巫翻了个白眼。

“你干嘛不跟着去?”哈利转头问德拉科,后者正在仔细地研究门口的新品菜单。

“做人得识趣,波特先生。”德拉科拖着长腔,“你没看见他旁边站着的是谁吗?布莱德利,那是罗齐尔的女婿,魔法设备控制局局长。”

哈利耸耸肩,他犯不着关心魔法部长顾问的女婿是谁。

队伍缓慢地移动着,他们俩保持着沉默,哈利开始纠结要不要告诉德拉科他那儿有一张给德拉科的邀请函。

“你打算点什么?”德拉科冷不丁问道。

哈利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羊皮纸菜单:“随便……可能烤牛肉帕尼尼吧,你呢?”

“你经常点这个?”

“大部分时候是,份量够足。你干嘛不回家吃,下午还呆在魔法部干嘛?”哈利问道。

“我下午得去一趟高步石俱乐部更新会员。”

“什么?”哈利结巴道,“你玩高步石?我怎么不知道。”

德拉科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无声地指责哈利对他一无所知。在哈利快要开始谴责自己时德拉科转开了头:“骗你的,我一点半在炼金术师登记处有约。到我了。”

哈利吃惊地看着打量四周的德拉科:为什么这个男人连这种事情上都要拐弯抹角?!

“午安,堂食还是外带?”收银台女巫的帽子上插着根巨大的鲜绿色驼鸟毛,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俩,面前漂浮着蠢蠢欲动的速记羽毛笔和羊皮纸:“你们一起的吗?需要点什么呢?”

“你管这个叫堂食。”德拉科冷哼一声,示意收银台外摆在走廊上简陋的餐桌椅,“空间可真宽敞啊,不是吗?”

年轻的女巫嘴角扭曲了一下,哈利赶紧在她开口前抢着说道:“堂食,一份烤牛肉帕尼尼,你呢,德拉科?”

“鸡肉卡布里三明治,不要罗勒叶,双份番茄。”

“对,就这个,还有两瓶黄油啤酒,一起结账。”哈利连忙说道,掏出他的钱包。

“三个银西可十个铜纳特。”女巫板起脸说道。她粗暴地撕下刚记好的羊皮纸,一把夺走哈利给她的零钱又塞给他两瓶黄油啤酒,就立刻招呼下一个顾客了,假装她面前站着的两人是一堵空气墙。

“你少说两句吧。”哈利落座时忍不住朝德拉科说道,“就不能与人为善吗?”

“我可没有多余的好意施舍给无关的人,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德拉科拍了拍袍子上的褶皱,抱起胳膊看着哈利。

“总没有坏处。”哈利说道,他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正好临近魁地奇常规赛决赛,哈利忍不住和德拉科正聊得兴起,却被服务员女巫打断了聊天。她把盘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哈利只好咽下道谢,拿起了他热乎乎的烤牛肉帕尼尼。他才咬了一口就发现了德拉科的异样,哈利朝德拉科的手中看去,那份鸡肉卡布里三明治里的罗勒叶青翠欲滴。

那天晚上德拉科说过的话忽然又跳进了哈利的脑海里。

“也许她是太忙了,记错……”

“她就是故意的。”德拉科笃定地说道,他用餐叉挑开三明治的夹层,“她加了两份罗勒叶。”

“至少你只是不喜欢吃而不是对罗勒过敏,但是我们应该找她谈谈,这不对。”哈利起身要去和服务员理论,是德拉科拉住了他的手腕。哈利惊讶地回头:“你为什么拦着我?”

“一点了,我赶时间。”德拉科仰头看他,“我的宝贵时间不该浪费在她身上,坐下吧。”

魔法施就的阳光恰好穿过玻璃窗,照在德拉科略显苍白的脸上,让他本就英俊的面容更加惊人。哈利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仿佛听见德拉科轻声说了一句:“谢了,哈利。”

他心底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还没等哈利细想,德拉科已经拽了拽他的手腕,示意他回到座位上继续午餐。哈利顺势坐了回去,只是觉得被德拉科握过的手腕有些发热。

他看着德拉科慢条斯理地挑出罗勒叶放到一边,才有些恍惚地继续享用自己手里的帕尼尼。两人偶尔交谈着,在吃完午餐以后就相互道别了,德拉科承诺下次他会请客。哈利直到回到傲罗办公室才想起来,他没来得及告诉德拉科霍格沃茨圣诞舞会的事情。

 

周末的对角巷热闹极了,尤其临近圣诞,所有商店都在拼命促销。哈利好不容易从挤得密不透风的韦斯莱笑话商店里逃了出来,两手拎的全是采购的圣诞节礼物。

他费力地从长袍里掏出采购清单,仔细核对着:“两根戏法魔杖,一套豪华烟火礼盒,三套《麻瓜玛吉麻烦史》,一套儿童火弩箭。差不多了,让我看看……”

“你掉了这个。”他听见身后有人说道,接着一只手递过来一套比比多味豆合作款吮吸羽毛笔,哈利连忙道谢,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巫师。

哈利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伸手去接羽毛笔套装,硬着头皮打招呼:“好久不见,韦恩。”

韦恩·霍普金斯似乎预料到了哈利的反应,他直勾勾地盯着哈利,说道:“好久不见,我以为你忘记我了。”

“当然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太忙了,你知道的,傲罗总有很多事情做。”哈利否认道,他举了举手上的购物袋,“很高兴见到你,要不是今天我的东西太多了,我挺愿意和你坐下来聊一会……”

“我可以帮你拿。”韦恩打断了他,将羽毛笔又从哈利手里夺了回来,“我们现在就可以聊。”

哈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今天大概是逃不掉这尴尬的一刻了。他跟在韦恩身后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马尔切斯茶馆的露天茶座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韦恩全程绑架着那套羽毛笔,仿佛随时担心哈利会反悔离开一样。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两人。哈利喝了一口咖啡,思考着该如何脱身。

赫敏和罗恩曾一再劝说过哈利开展新的约会,去认识不同的人,哈利也如实照办了,可那些约会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就像他之前总结的那样,巫师们不相信哈利不受欢迎,麻瓜们觉得哈利像个怪胎。剩下的一些他也试着保持联系过,但他发现,那剩下的大部分是巫师里的怪胎。

韦恩·霍普金斯是巫师怪胎里最像正常人的那一个,这不是说他就是个正常巫师了,而是指他的怪比其他人隐藏的都深。

哈利在和他陆续约会了三个月以后才意识到韦恩的秘密,他在反复思考后打算找韦恩说清楚。他真的没撒谎,三强争霸赛的安保布署和魔法部的年终总结让他忙得无暇分心,等哈利意识到他和韦恩已经两个月没有说话时,他以为韦恩已经识趣地放下和哈利的来往了。老实说,哈利甚至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显然他没有。哈利又喝了一口咖啡,决定单刀直入:“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所以是真的,你和德拉科·马尔福在约会。”韦恩突然说道,他的宣言让哈利呛住了。

“对不起……什么?!”

“我听了巫师浪漫电台,你和马尔福速配成功而且还获得了最受欢迎配对的奖。”韦恩连珠炮似的说道,“如果你足够尊重我,就应该在参加这个速配之前告诉我,我们之间结束了,而不是让你的约会对象一个人在家里等待你的猫头鹰时听电台得知他在和别人公开约会。”

“我没和呃……我很抱歉?”哈利本想澄清自己没和德拉科约会,但他神使鬼差地没有宣之于口,这更助长了韦恩的怒火。

“马尔福有什么好的?我也和他约会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怎么能忍受他那样傲慢自大又刻薄的混球。他第一次见面就不怀好意地盘问我,把我从头到脚嘲笑了一遍,连碰都不肯碰我一下,好像我是什么肮脏的生物。你为什么会选择他而不是我?”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预料,哈利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前约会对象唾沫横飞地痛骂现任约会对象(尽管他们只见过一次面)。韦恩对德拉科的恶毒发言也点燃了哈利的怒火,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曾和这种蠢货来往。

韦恩抓着那套羽毛笔,激动地说:“你知道上一次约会后我有多开心吗?在我向你展露真实的自我以后,我以为你可以接受我,我们能做好准备朝前走了,但我没想到……”

“冷静点,韦恩。”哈利立刻打断他,“我很抱歉没能及时联系你,但是你不该扭曲事实。不是你主动坦诚,而是我们的一点分歧使你暴露了自己……”

“暴露!你管这叫暴露!”韦恩更激动了,他几乎是愤怒地朝哈利大吼,白金色的头发根根竖起,随着魔法羽化成了头冠。他的嘴巴也慢慢拉长,变成了鸟喙,只有上半张脸还是正常人类的样子。

“冷静一点,我们在对角巷里。”哈利低吼道,他抓住韦恩的手试图把他拉回原位,“你的鸟嘴冒出来了!”

“别碰我——”

确切地说,哈利碰到的是他的翅膀。韦恩·霍普金斯的手被一层白羽覆盖,小小的茶座已经容不下他的翅膀了。韦恩不受控制地站起来,他的下半身还是人形,可上半身丰盈的羽翼和鼓胀的胸腔使他有些头重脚轻,不得不挥动翅膀保持平衡。成年人展臂长的翅膀掀起了一阵混合着尘土的强风,哈利不得不举起魔杖自卫。

韦恩张开鸟喙,发出一声愤怒的鸣叫。哈利猜韦恩应该是在骂他,感谢梅林,没有人听得懂鸟语。巫师们陆陆续续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在窃窃私语中,韦恩最后幽怨地看了一眼哈利,振翅飞走了。

该死。哈利咒骂了一声,他得立刻通知部里有突发事件,伦敦上空出现了一个鸟人。

“热心群众已经打过电话了。”德拉科·马尔福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哈利的背后响起,“不用谢,我打给的是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

哈利回头看去,德拉科·马尔福正倚在新建的电话亭上看戏呢。德拉科对上他的视线,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电话亭:“挺有用的。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别的能做的了。”哈利叹了一口气,“你在这儿干嘛?”

德拉科坐到他的面前,举起手中寥寥数件玩具,视线扫过哈利脚边到处都是的礼盒:“和你一样,来采购的。我可没有你运气那么好,需要准备一百五十八份送给韦斯莱幼崽的礼物。啊,幸好他没有鸟爪,不然他能把你的羽毛笔给劫走。”

“我也不介意再买一套羽毛笔……等一下。”哈利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怎么知道那套羽毛笔是我的?你是跟着我们一起过来的。”

德拉科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随即辩解道:“想不注意都难,他的样子在人群中有些显眼。”

“是因为你讨厌他吗?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仇人?”哈利不大相信。

“那我第一眼看见的不应该是你吗?”德拉科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来阻止他搭讪你的,但没想到你们互相认识,而且还约会过一段时间。你怎么能看上这种鸟人?”

有一个念头从哈利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抓住,因为他现在要忙着反驳德拉科:“你也和他约会过。”

“我只和他约会过一次,他就被我的问题气飞了。”德拉科的表情仿佛在说“我赢了”。哈利不明白,第一次见面就把人气到现出原形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你问了些什么?”

“我问了他的出生地、毕业学院、工作、家庭和魔法血统。看他的头发,很难不怀疑他没有媚娃血统,不是吗?”

“我们正常人不把这种行为称作约会,德拉科,这叫审讯。”哈利尖锐地指出。

“随便你怎么说。”德拉科得意地回复道,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哈利,后者正因为他的发言有些头疼地扶额,“你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你摆脱了他的纠缠。”

德拉科对上哈利疑惑的眼神,又继续说:“如果不是他在巫师电台听见我们约会,你还没有借口和他断掉。”

“没有你我也能做出这个决定。”哈利冷冷地说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真的知道吗?”德拉科反问他。

哈利闭上了嘴,他突然意识到他无法面对德拉科回答这个问题。他曾经有段时间为此挣扎了许久,尝试过不同的人,麻瓜、巫师,男性、女性(也许还包括一个鸟人),但没一个人能让他渴望去探究对方,也没有人能让他有敞开心扉的欲望。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埋藏了一个竭力忘却的答案。

他看向德拉科,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德拉科的眼神穿透了他的皮囊,刺中了他的心底虚掩的那扇门。

哈利注视着德拉科灰蓝色的眼睛,他仿佛回到了在魔法部大厅和德拉科共舞的那一晚,被德拉科的气息笼罩着,他无法回避。

而此刻,哈利也不想回避。

太阳吝啬地从阴云密布的天空中投射下些许温暖,阳光落在哈利的肩膀上,可他觉得自己深陷漩涡,在冰蓝色的涡流中缓缓下坠。

他们对视着,反而是德拉科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我才知道我们竟然得了个最受欢迎配对奖。”德拉科轻柔地说道,驱散了刚才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息,“看来人们真的很无聊。”

“哦对,奖品。”哈利如梦初醒。

“什么?”

哈利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穿工作长袍,他总以为自己能在部里遇见德拉科,所以把邀请函放在傲罗外套里。

“那个速配的奖品是两张霍格沃茨的邀请函,可以代表魔法部出席三强争霸赛的圣诞舞会。”哈利解释道,他还有点魂不守舍,“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跳舞,但你应该也会想回霍格沃茨吧?而且上一次圣诞舞会已经是十五年前了。”

德拉科挑起了半边眉毛。

哦。他和德拉科在深夜的玫瑰花园里接吻的场面旋转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哈利不知道德拉科是否也想起了这件事,后者正眯起眼睛打量着哈利。

“十五年前的圣诞舞会……”德拉科慢悠悠地说。哈利的心悬在了半空中,他忐忑地看着德拉科故作思考的样子,生怕德拉科语出惊人。

“隔了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德拉科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能提醒我下当时发生了什么趣事吗?”

哈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他还是回想了下,挑出和德拉科相关的回忆。他倒是记得德拉科穿的是黑天鹅绒的高领礼袍,而且还在勇士们跳完开场舞以后也下去跳了一会儿,哈利当时正好和罗恩在发呆,德拉科优雅地在他们面前旋转了好几次;又或者潘西·帕金森在午夜的玫瑰花园里摸黑寻找德拉科……但接下来的画面不大适合在公共场合描述了。

德拉科依旧注视着他,似乎在等着哈利继续说下去。哈利开始觉得有些热了,他偏过头,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试图找些别的话题来打破这略微暧昧的气氛。

“总之,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你。”德拉科最终说道,他的语气简直像是在答应哈利的舞会邀请,“我们在霍格莫德见?”

哈利立刻答应了,他打算早点过去,这样能赶在圣诞舞会前到达城堡,给泰迪一个惊喜。

“嘿,你怎么还在这儿!哦,是马尔福。”一只大手搭上了哈利的肩膀。刚从韦斯莱笑话商店出来喘口气的罗恩·韦斯莱脸上的笑容因为看见了哈利对面坐着的是谁而黯淡了不少。

“我听说刚才这里飞走了一个鸟人,是真的吗?”罗恩问道。

哈利点头:“对,在我面前飞走的。”

“真遗憾,好想看他变形的样子。”罗恩扼腕。他念叨了一会儿这能给他的二代金丝雀饼干带来多少灵感,哈利只能告诉他韦恩·霍普金斯的变形还不如吃金丝雀饼干来得成功。

“但好歹他那个变形时间能长一些。”罗恩转而想起来问哈利:“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喝咖啡?”

“正好碰到了,坐下来聊了一会儿,我正要和德拉科说,我忘记给他拿上次年会活动的奖品了。”哈利回答完,转向德拉科,“你下次去部里的时候能路过一下傲罗办公室吗?”

没等德拉科说什么,罗恩抢先开了口:“马尔福为什么要去部里见你,你干嘛不猫头鹰他呢?”

哈利张了张嘴,找不出反驳罗恩的话。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热,视线扫过满脸疑惑的罗恩和似笑非笑的德拉科,最后只能停留在眼前的空咖啡杯上。

“因为波特担心我的记性不大好,怕我拿回家以后就忘了。”德拉科回答道,他朝哈利眨眨眼,“我确实有点健忘。不如我们霍格莫德见,邀请函就由你保管。”

哈利不敢看德拉科的眼神,只是默默点头。

 

今日伦敦阴雨绵绵。哈利坐在三楼的书房里处理日常琐事,他的书桌正对着落地窗,此时窗外阴沉的天气让哈利感到莫名的烦躁。

他知道最近自己有些不正常。不是说生理上或者精神上的疾病,而是他不对劲。他的老友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罗恩,他说哈利最近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

“就好像……就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你。”罗恩寻找着字眼,“时不时会走神,心思在别的地方。”

哈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他当时刚对金妮着迷,却出于种种原因无法告诉罗恩自己喜欢上了他的妹妹。

“但你好像比以前开心了。”这是罗恩最后的结论,他总是希望哈利能开心的,尽管哈利觉得罗恩如果知道让他开心的人是谁以后罗恩本人不会很开心。

德拉科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哈利在离开对角巷以后才意识到他又被德拉科绕进去了,他明明是记得当年的圣诞舞会都发生了些什么的,为什么德拉科不肯直接承认呢?

他又忍不住回想德拉科的每一句话,试图抓住他的所有破绽。

总是在兜圈子。哈利忍不住在心底抱怨,为什么德拉科·马尔福这么多年了还是学不会好好说话,让他不得不反复揣摩德拉科真正的意思。

就好像在等着他上钩一样。

哈利没精打采地在羊皮纸上划来划去,他刚写完所有的圣诞贺卡,把包好的圣诞礼物一一寄出,但还是坐立难安。

他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心神不定。前两天他去陋居吃饭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金妮,她笑着问哈利和德拉科约会的感觉怎么样。

“因为我和队里的姑娘们都投了你们一票,实在是很好奇你和马尔福能发生些什么。”金妮在接收到哈利的质问后耸耸肩,“那天晚上我们在俱乐部经理杰夫·拉丝曼的家里聚餐,他夫人正好打开了巫师浪漫电台。”

“说到这个,你也认识拉丝曼夫人——她结婚前的名字是潘西·帕金森。世界可真小,恰好在场有两位女士都曾和你们约会过。”金妮补充道,“按照拉丝曼夫人的说法,她单方面追求过马尔福。”

“我以为他们在一起过。”哈利当时是这么回复的。

“她说不是。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潘西·拉丝曼还对马尔福耿耿于怀,你真应该看看她的神情。”金妮说着,掐着嗓子模仿起来:“德拉科·马尔福竟然还能和人类约会,而且还是他学生时代又爱又恨的波特?看着吧,这可精彩极了,我得给他俩投上一票。”

金妮从小就擅长模仿,她的神情动作惟妙惟肖,哈利都能想象得出潘西阴阳怪气的样子,他忍不住笑起来。

“她结婚以后有趣多了,尤其是听她嘲讽德拉科·马尔福,哈!”金妮大笑一声,“如果她要去做单口喜剧,我一定每场都买票。”

“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说德拉科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我知道,我们故意答错了不少,只是想让得分低一些,不至于拿到个什么名次。”哈利解释道。

“不是那部分,是关于德拉科个人的问题。顺带一提我知道你们俩不想参与太深,所以故意投了一票,我猜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不能错过这么有意思的画面,不是吗?而且大部分人都爱看热闹。”金妮笑眯眯地补充道,“尤其是关于你的。哈利,这些年你太低调了。”

“这一点都不有趣。”哈利抱怨,他追问金妮,“他什么地方撒谎了?在我看来,他三个月换一次男朋友和有过多少任前男友都不关我的事,何况我们都是成年人,他如果到这个年纪还没有谈过恋爱才叫可笑呢。”

金妮看了他一眼,答道:“关键在于,德拉科·马尔福可能真的就这么可笑。”

“不可能。”哈利一口否定,“他还和韦恩·霍普金斯约会过。”

“约会不一定就能成呀。”金妮耸肩,“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潘西说,德拉科曾经有段时间约会过不同的人,但是他把身边人都得罪光了,没有人愿意带他去任何社交场合认识新的朋友。”

哈利想象了一下德拉科盘问韦恩的样子,不得不承认金妮是对的。他还试图在脑海中模拟德拉科谈恋爱的样子,慢慢说道:“可是,我也很难想象他和什么样的人能够在一起。”

“我同意。”金妮点头,“他傲慢且自私,难以想象谁会愿意和他约会。”她严肃地说完,看了一眼张口想要反驳的哈利,狡黠地眨眼。

“也没那么糟糕吧。”哈利讪讪地说,“我只是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太过拐弯抹角,总是要让人猜上很多遍。”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是太狡猾,还是你因为喜欢他而过度解读呢?”

“金。”哈利终于忍不住叫了她的小名,“别再戏弄我了。”

金妮的笑容越发明显,她戏谑地看着哈利,说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哈利说,他不愿直视金妮,挑了一块姜饼小人在手里把玩,“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对我有所隐瞒,因此无法采取任何行动。他总是话里有话,我感觉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不是你的风格。”金妮评价道。

“的确。因为我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过,从没觉得他可以是一个约会对象。年会给了我一个契机,让我意识到我可以和他有不同的相处方式,而且我并不反感这种气氛:这让我想起在学校的日子。”哈利斟酌着用词,坦诚地说道:“我很久没有和别人如此轻松地相处了,但相对的,你知道我们在学校时的紧张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我能在他身上看到过去的德拉科的影子,这让我十分怀念;但是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看,他又变得不大一样了。”

“变得更好还是更糟糕?”

“我不知道。”哈利摇头,“我只是,觉得我需要再了解他一些。”

“你陷入了马尔福的陷阱,不是吗?”金妮长叹一口气。

“我知道,罗恩跟我说过我的‘马尔福上瘾症’。”

金妮笑了:“不,你不知道。哈利,你有没有意识到,德拉科·马尔福其实一直在你的偏好范围内?”

“什么?”

“第一,你喜欢长得漂亮的,别急着否认。”金妮举手拦截哈利尚未出口的反驳。

“芙蓉……好吧芙蓉的媚娃血统是例外,秋·张,我本人——”她朝哈利眨眼,“以及我见过的本杰明·弗里德、罗莎·邓斯特,还有最近那个鸟人,对不起我忘记他名字了,罗恩告诉我他是个鸟人。当然,人都是视觉动物,这无可厚非。你告诉我,你觉得德拉科·马尔福怎么样?”

哈利没有说话。

“第二条,你喜欢有共同爱好的。秋和我,还有罗莎,我们都热爱魁地奇,你也欣赏擅长魁地奇的人,那德拉科·马尔福算是其中之一吗?”

“第三条……你喜欢有点出格的,就像你本人。那些能激发你好奇心的人,或叛逆或狡猾,多少都有那么一点坏。这也是为什么你没那么喜欢秋,她不喜欢破坏规则。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和地位,你都会为危险和未知的事物着迷。”

哈利只能叹气:“你真的很了解我。”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分手后还能做朋友。”金妮耸肩,“你现在告诉我,你爱上德拉科·马尔福这件事合理吗?”

“那你在等什么呢?”见哈利继续保持沉默,她又追问道。

哈利思考了良久。

“就像我告诉你的,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我有同样的感觉。”

“潘西说她坚信德拉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金妮冷不丁说道,“他只会爱他自己。也许你不知道德拉科在学生时代是如何冷酷对待她的,因为德拉科·马尔福从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儿。如果他对你不感兴趣,他怎么可能纠缠你呢?”

“何况,他的想法和你喜欢他没什么关系。哈利,别让他完全掌握游戏的节奏。”这是金妮对他的最后忠告。

笔尖停留在羊皮纸的边缘。哈利用羽毛笔轻点着纸面,反复回忆金妮与他的谈话,直到他的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哈利低头看去,他的手上沾满了绿色墨水。提前裁好的空白羊皮纸上划满了无意义的线条,还有埋在线条里的两句真话和一句谎言。

金妮说得对,他不该让德拉科完全掌握游戏的节奏。

楼下大厅的座钟敲了五下,哈利起身将羊皮纸投入壁炉,拿起了挂在衣帽架上的礼服。

 

德拉科很久没有来过霍格沃茨了。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塔楼上,俯瞰着白茫茫的雪地。一些从霍格莫德回来的高年级学生自发排成了松散的队伍,沿着小路不紧不慢地朝城堡赶来。偶尔有欢声笑语淹没在细细的风雪中听不真切,但他可以想象那些兴奋的十五六岁的青少年都在谈论什么。

他也曾有过那样的岁月,第一次参加圣诞舞会的时候他还对未来一无所知,以为学生时代最苦恼的事应该只是如何惹怒万众瞩目的救世主男孩,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借着酒劲强吻了他。

然后黑魔王毫无预兆地回来了,他的父亲重回食死徒的行列,办砸了黑魔王交代的任务,于是惩罚落在了年仅十六岁的德拉科头上。他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被烙上印记,要执行绝无可能完成的刺杀任务,还要应对所有阻扰他的人,摆脱时刻跟踪他的哈利·波特。

如果你告诉十四岁的德拉科,未来的哈利会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他的行踪,试图尾随他,发现他的秘密,他会洋洋自得,以为救世主对他情根深种。但现实是,他当时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与茫然中,哈利对他的过度关注只让他更加惊惧。

再后来……德拉科阴沉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金边臣,衔起一根香烟用魔杖点燃。袅袅白烟从他指尖升起,德拉科猛吸了一口,让自己因为寒冷而发疼的肺部充斥着浓烈的烟草香气。

霍格沃茨大战结束后他和父母回到了马尔福庄园。他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两三个月,直到卢修斯·马尔福硬拉着他走进了魔法部,用成袋的金加隆敲开了部长顾问办公室的大门。

“儿子,这是生存下去的代价。”卢修斯咬着牙对他说,脸上戴着多年的假笑面具。他跟着他父亲的身后学会了各种行贿打点的招数和话术,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最后他已经不需要卢修斯的提点,就能够自如地游走在老奸巨猾的政客之间。

不知不觉间,他意识到自己的残缺。仿佛一双看不见的利爪从他的五脏六腑里掏出了最热的一团血肉,掰开揉碎了,丢弃在了惊惧惶恐的岁月里。

他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那块空洞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扩大,把他的灵魂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支撑着他经营马尔福庄园的财富和体面,一半维系他和家庭的纽带,他没有余裕去爱上另一个人。

他推拒了卢修斯和纳西莎为他定下的婚约,对于组建自己的家庭没有任何兴趣,只想躲在马尔福庄园的地下室里捣鼓一些永远不会成功的炼金术来打发时间。

直到他再次看见哈利。他和罗恩·韦斯莱从脏乱的傲罗办公室里勾肩搭背地走出来,有说有笑地在魔法部的餐厅排队买午餐。他们抱怨着傲罗超负荷的工作量,疲惫却充实地赶去下一个出勤任务。

阳光照在哈利的脸上,他眯眼笑起来的样子与小时候别无二致。德拉科远远地看着,终于意识到自己丢失的那一部分究竟落在何处。

它被埋在了霍格沃茨的雪夜里,永远停留在那片玫瑰花丛中。

巨大的恐慌击中了他。他开始联系旧友,试图用新的社交场合和约会去掩盖这一真相,毫无疑问他失败了,因为他无法在陌生人面前摘下他的虚伪面具。他赖以生存的虚伪早就和他融为一体,谎言和呼吸一样自然。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别无选择,一丝生机只留在哈利的身上。

多可笑啊,他凭什么非哈利·波特不可?

他开始更疯狂地约会陌生人,却对每一个施以善意的约会对象口出恶言。他无法不拿这些人与哈利去比较,用更苛刻的眼光看待别人。他逐渐失控,又对这种泄愤的行为难以自拔。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边缘,他受邀参加了魔法部的年会,并且到场后才发现这愚蠢的年会竟然还混合了更加愚蠢的速配活动。

可这一次,梅林终于眷顾了他。他和哈利站在魔法部那丑绝人寰的舞台上,德拉科嘴上数落着糟糕的布景和设置,心跳却因为身边站着的是哈利而加速。他愉悦地看到哈利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心情起伏,于是抓住一切机会引诱哈利掉入他的语言陷阱。

德拉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调情,那些话就像从他的血脉里流出来一样那么自然。他沉迷于哈利倾听时发亮的双眼和压不下去的嘴角,但有一部分自我在清醒地盘算该如何让哈利上钩。

他在舞会没结束就甩开哈利是最正确的选择,德拉科藏在角落里,因为观察魂不守舍的哈利而窃喜。

德拉科向梅林发誓,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诱使哈利靠近自己。

天色逐渐昏暗,他手中的香烟也燃到了第二根。德拉科最后吸了一口烟,将肩头落下的薄雪和烟灰尽数拂去。

哈利早就约好和德拉科提前到达霍格沃茨,因为他要赶着在宴会开始前去见他的教子。德拉科站在久违的塔楼上,注视着忙碌的庭院。

绚烂魔法从教授们的手中喷薄而出,让积雪自发砌成了雪墙,将庭院分割成蜿蜒优美的大型迷宫,又将引入庭院的溪流自然地融入进去。一部分溪水被点成冰晶,搭建出闪烁着点点星光的拱门。迷宫尽头是无尽延伸的拱门走廊,一直将小径延伸向覆满积雪的黑湖。白色大理石雕砌的圣诞老人和驯鹿雪橇坐落在迷宫的中心,四周则是其他圣诞故事人物的雕像。

德拉科着迷地看着弗利维教授用魔法变出一簇簇的鲜花,将它们铺满雪墙的缝隙。

“宴会快要开始了。”哈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在看什么?”

德拉科靠在钟楼的石栏上,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点了点庭院:“今年的装饰很漂亮。”

“你竟然会抽麻瓜的香烟。”哈利没有跟着看去,而是盯着德拉科指间明明暗暗的光点。德拉科抖掉最后一点烟灰,用手抚平黑色丝绒礼袍上细小的皱褶,漫不经心地说道:“偶尔。”

他和哈利并肩走下塔楼。

 

圣诞装饰每年都大同小异。德拉科看着礼堂角落里高大华丽的圣诞树,耳边充斥着礼堂的欢声笑语,那些稚嫩面孔上洋溢着的蓬勃朝气也感染了他,德拉科的嘴角柔和下来。哈利更是已经忍不住笑意,频繁和熟悉的教授们打招呼。

今年的霍格沃茨勇士来自拉文克劳,他拽着舞伴径直走到哈利身边坐下,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哈利的好奇:“你好,哈利·波特先生,我是道奇·沃伦,今年的霍格沃茨勇士。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哈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接下来接近一个小时的晚宴上德拉科就托腮看着哈利被年轻的霍格沃茨学子不停地问问题,哈利的神情随着每个问题一直在变:他在回答有关黑魔法防御的正常问题时是专注认真的,但遇上私人问题时就变得礼貌而生疏。令德拉科格外愉悦的是沃伦还问了情感问题,德拉科几乎要为哈利窘迫尴尬的样子大力鼓掌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年轻的先生,是时候放过彼此了。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你和波特先生都不该饿着肚子跳舞。”德拉科欣赏够了哈利千变万化的神色,在他不耐烦的边缘终于出声打断了道奇。

“顺带一提,我记得舞会是由勇士们开场的。”德拉科接着说道,“给你的舞伴一些尊重,不然我怕她等不到舞会开始就会因为翻白眼太多而晕厥了。”他隔着哈利和道奇朝那姑娘咧嘴一笑,正好抓住她眼珠上翻的瞬间。

哈利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他把自己已经凉掉的烤小羊排快速吃完,又点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烩牛肉汤,这才有余裕问德拉科:“谢了,但你干嘛不早点拦着他?”

“我实在是着迷于你受折磨的样子。”德拉科的回答让哈利也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随着麦格教授举起魔杖,礼堂的高空悬浮的千万只蜡烛缓缓变暗,只有会场四周装饰的冰雪雕塑反射着柔和的光。宴会使用的长桌仿佛有自我意识般滑至墙角,原本的教师席已经空了,冰晶凝固的舞台从空地上长了出来,结成雪花般对称的六角型结构。

哈利饶有兴味地看着流浪猫头鹰乐队的成员们脚步拖沓地走上舞台,手中拿着各自稀奇古怪的乐器准备演奏。三位来自各个魔法学校的勇士们都牵着舞伴的手走进了舞池,随着三拍子的音乐跳了起来。四周的年轻小巫师们都蠢蠢欲动,教授们也随着音乐摇摆着。

“你想跳舞吗?”德拉科在他耳边问道。

“什么?不,我不想。”哈利立刻回绝。

“好极了。”德拉科严肃地说,“我又可以欣赏领舞结束以后的小沃伦先生用‘十万个为什么’来折磨你的精彩场面了。”

哈利听完立刻拉着德拉科下了场。他不在乎德拉科戏谑的笑声,但实在是不愿回答更多的问题了。

他们又跟着音乐跳了几支舞(主要还是德拉科领着他在跳),在音乐逐渐激烈后就退了下来。哈利饶有兴味地观察着热闹的舞池:斯普劳特教授依旧在人群中,和弗利维教授挤在一起摇摆着,她帽子上的三只鼯鼠标本简直活蹦乱跳;德姆斯特朗现任校长德米特里·格林卡十分不拘小节,正举着一大杯姜汁伏特加在人群中摇晃,酒液撒得到处都是;海格和马克西姆夫人依旧是最显眼的一大团,除了马克西姆夫人无名指上多了一只硕大的蛋白石戒指,哈利一眼就认出这是海格提到过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热闹的礼堂,只觉得霍格沃茨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未改变,永远都包容着一批又一批无限活力的小巫师们。他和德拉科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想法,不由得相视而笑。

笑着笑着,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十四岁,爱与恨都无法隐藏又难以交融的躁动的青春期。

哈利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他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又带着笑意看德拉科,并不意外男人的脸因此微微泛红。

“礼堂里有点热了,你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吗?”德拉科收起笑容建议道。

他们立刻从主宾席上溜走,绕过了流浪猫头鹰乐队(德拉科还差点被一个维奥尔琴手的弓戳到了额头),小跑至前门。高大的橡木门半敞着,点点风雪从门外飘洒进来,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融化成水。德拉科和哈利踩过结着碎冰的水洼,侧身走进了庭院中。

尽管他们已经从塔楼上俯瞰了整座冰雪迷宫升起的过程,德拉科和哈利依旧对弗利维教授精妙的魔法赞叹不已。玫瑰和冰雪宫墙交汇在一起,清澈的小溪贯穿其中,巧妙地将景色分割成不同的区域。格拉普兰教授贡献出了她精心培育的雪地仙子,让她们点缀在迷宫里,晶莹剔透的翅膀散发出的光芒笼罩在娇嫩欲滴的玫瑰上,使花瓣上凝结的冰晶折射出淡淡的光晕。

“这次可没有花丛了。”哈利忽然说道,他想起当年斯内普是如何用魔法轰开茂盛的玫瑰花丛驱散嬉闹的情侣们的,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

他们沿着迷宫散步,直到在每一个死角里都撞见一些无暇四顾的情侣。

“啊,这就是青春。”德拉科感叹道,他捏了捏哈利的手,拉着他在迷宫里转了起来。

随着两人的深入,哈利意识到德拉科想做什么了——他也想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这个想法让哈利有些难为情,却又内心隐隐雀跃。

城堡里悠扬的乐曲从大门里隐隐飘来,在寒风中听不真切。哈利莽撞得跟着德拉科在迷宫里绕来绕去,结果走到了终点。

尽头是院子的另一端,长长的拱门走廊向外延伸,每一座冰雪拱门上都缠绕着冬青、爬藤玫瑰和槲寄生编织的花藤。而此时四周已空无一人,看来学生当中没有人有足够的时间来探索迷宫。

哈利难掩脸上的失望神色,德拉科看着他,故意说道:“太好了,我们的确是第一个走完迷宫的。”

“等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走完迷宫?”哈利皱起眉头。

德拉科眨眨眼:“不然呢,你在期待什么?”

哈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一点都不有趣,德拉科。别和我玩游戏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德拉科依旧拖着长腔,他把这当作两人之间的情趣,但这次他想错了。

哈利甩开了他的手。

“我不喜欢你说话拐弯抹角的样子。如果你想和我跳舞,就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而不是用那个学生来暗示我;如果你想和我独处,也不要用散步来遮掩你的真实意图。德拉科,我讨厌别人撒谎。”哈利的思路因为寒冷而清晰了,他理智地说道,盯着德拉科,直到对方脸上的假面出现了裂痕。

“我没有撒谎,我只是……”

“你只是故弄玄虚。”哈利快速说道,“你们斯莱特林都这样吗,还是只有你?我很失望。”

他满意地看到德拉科的神色开始慌乱,德拉科的手指不自在地弯曲着,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而无所适从。这让哈利更确信自己的判断了,他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你一直在给我设圈套,这对我很有效。因为你知道我会好奇你想要做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变。你也知道我还记得我们曾在这里接吻,以此来调戏我,加深我的回忆。”哈利在他耳边耳语,“可是,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想过我会怎么想吗?如果我看穿了你的意图,因为你的谎言而受伤,我还会想继续陪你玩这游戏吗?”

“我没想过伤害你。”德拉科小声辩解道。他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那些在孑然一身的孤独岁月里的阴暗想法早就融入了他的骨血,他的谎言和假面已经无法剥离。

他被哈利逼到拱门的角落,高大瘦削的身体因为低矮的拱门而不得不微微蜷缩。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哈利逼问他。

德拉科怔住了,他无辜又茫然地低头看着哈利。他和哈利离得如此近,仿佛能看见他镜片后的翠绿眼眸中倒映着的自己。

然后,哈利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凑上去吻了他。

德拉科这次的唇瓣是冰冷的,还因为哈利突然的咄咄逼人而微微颤抖。可是唇瓣相接的那一刹那,哈利还是因为这久违的吻而战栗了。

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终于因为夺取了游戏主动权而满足。他趁德拉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加深了这个吻,甚至伸出舌头来挑逗德拉科。

男人在片刻的愣神后立刻抓住了机会。德拉科毫不犹豫地搂住哈利,将他带进自己的怀抱,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唇齿间的攻城战。

他用力吻着怀里的男人,手伸进哈利的发间,终于如愿以偿揉乱了哈利后脑勺的头发。

离开学校的哈利其实也变了很多,他变得更谨慎细心,而且学会了利用社交潜规则。德拉科在欣赏哈利游走于魔法部各个要员间展露的成熟从容同时,也隐隐希望他能破坏掉哈利的面具,触及对方皮囊之下从未改变的本质。

他知道哈利的内心从未变过,而他渴望成为哈利永恒的一部分。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两人分开的时候呼吸依然相互纠缠。德拉科倚在冰雪浇筑的拱门上,眷恋地伸手摩梭着哈利微张的唇瓣,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意识到什么?你喜欢我这件事吗。”哈利喘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两句真话和一个谎言,你临时编出来的太简单了。”

“我应该徐徐图之的。”德拉科有些不甘心。

“闭嘴吧,你应该感谢你每一个蹩脚的破绽。”哈利心满意足地舔舔唇,他本来半靠在德拉科身上,因为别扭的姿势不得不从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开,好让自己旧伤太多的后背不那么疼痛。

“回到霍格沃茨总觉得自己还能像学生时代一样无所顾忌。”哈利抱怨道,剁了跺脚,将肩上落下的薄雪甩开。他又不放心地抓着德拉科的领子,威胁道:“你说过我如果能回答正确,就能答应我说的任何一个条件的,你可别反悔。”

德拉科向梅林发誓他绝对会遵守诺言。

“我的要求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对我、对你自己诚实。不止是不能撒谎,还不能隐瞒任何你的真实想法。”哈利想了想,还补充道,“如果被我发现你没有做到,我就……我就和你绝交。”

德拉科本想再为自己争取一点权力,但他在哈利充满威胁的眼神中暂时闭上了嘴。他简单整理了一下仪表,又伸手去摘掉落在哈利头上的树叶和花瓣。

他看着哈利从他手中接过掉下的槲寄生枝条,因为对方突然的微笑也忍不住笑了。

“现在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哈利命令道。

德拉科几经挣扎,终于别扭地坦白:“想吻你。”

这恰好也是哈利在想的。两人相视一笑,又继续在花藤底下拥吻。

塔楼上的钟声又飘荡在了夜空中,可这次德拉科和哈利都不会为它而困扰。也不会再需要担心被人发现,不会再需要担心费尔奇来抓深夜未归的学生,不再需要担心任何隐瞒和谎言。

雪终究会停,舞会也终有结束的时刻,但这次离开霍格沃茨的路上不会只有一双孤独的脚印。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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